彭观荣同志出生于株洲县龙凤公社山田冲大队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彭的祖辈租种了几亩土地,带领妻室儿女帮人作泥工盖房子。一代又一代,于是泥工就成为山田冲彭家的祖传手艺了。
一九一八年十二月彭观荣出生了,彭家人口增多,房屋居住困难,傍山买了几亩不毛之地,自已动手盖了几间房子。彭家没人识字,在写地契时被人埋下笔头,地契上没写彭家的出路,彭家的人出出进进寸步难行,只好出钱买了一条路,从地彭父下决心再穷也要让彭观荣读书识字。
一九二五年,彭观荣七岁了,开始入门读私塾,十岁考入湘潭县立第三高小,十六岁高小毕业,又考入湘潭县立中学,一九三九年夏,考入国立十一中师范部,一九四二年八月毕业担任小学教师多年,一九四六年下学期担任天台完小校长。此时正值“双十会谈纪要”公布一周年,他对抗日战争胜利后,经过“重庆谈判”确定了和平建国基本方针,满怀信心,认为从此可以专心致力于教育事业,为挽救难深生的国家作出自己的贡献。于是四方奔走,聘请了几个思想进步的教师,担任学校行政工作和高年级语文、历史、地理、音乐教师兼班主任。学校办得欣欣向荣,生气勃勃。这时国民党反动派却撕毁了“双十协定”,挑动内战,杀害共产党人、进步学生和爱国人士,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公愤。彭观荣在艰险的现实面前,不知如何是好,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党的春风吹到天台。在湘潭地下党组织的直接领导下,一部分教师(其中有地下党员)利用“朝会”、“周会”课学生-和语文(自选进步教材)、历史、地理、音乐(教唱进步歌)等课堂教学,以及出学生墙报等机会,以全国蓬勃发展的反饥饿、反内战群众运动和解放战争的发展形势等为题材,向高年级学生进行爱国主义和共产党主义思想前途教育。不少学生经过教育,爱国热情不断高涨,思想进步很快,开始懂得了国民党反动派种种腐败实质,迫切要求推翻旧政府,建立新政权,积极投身到地下党所领导的革命洪流中去。这时的彭观荣同志也觉悟到“教育救国”已不可能,必须献身于党,为推翻反动政府建立人民政府权而努力奋斗。一九四九年二月彭观荣同志接到地下党同志寄来的“时机已经成熟,望速来县”的纸条,高高兴兴地到了县城。彭观荣同志入党了,带回了“七大”党章(土红油印本)和一九四八年土地改革与整党问题”的文件。我看了这些文件,惊奇地问:“你入党了。”彭开始不作声,后来说:“有些事你们不要乱说,即算是被敌人抓去了也不要说,准备牺牲就是了。”
四月,我因事回县城,彭托我带去四块银洋,交给当时地下党县委领导,他不告诉我这是党费,只要我问有没有书买(我领会是有没有文件带回去),县委回答“没有”。彭观荣同志入党后,革命热情更高了,心也更亮了。当时解放大军南下,节节胜利,南京政府岌岌可危。天台乡反动派中的顽固分子如伪乡长何藏书,地主豪绅莫兰卿、何再庚等正收买0,组织的指示下,利用与伪乡长何藏书的邻居关系,毛遂自荐,承担了伪自卫队人员、0造册登记工作。他从持枪人姓名,到枪种枪号以及多少颗子弹等都详细登记造册,自留一份报地下党县委领导,为解放后清匪,缴枪作好准备。
敌人越接近灭亡,越施展鬼计。国民党反动派为断绝粮食供应,密令粮库保管员迅速调粮外运。彭得知后,利用老同学关系与粮库保管员闲扯漫谈,以种种事实说明国民党反动派的腐败实质,解放大军必然胜利的趋势,指示密令调粮外运是国民党反动派置人民于死地的罪恶勾当,要他顶住不调,为人民立功。粮库保管员听了他的话,将粮食停运了,为以后筹粮支前做好了物资准备。
彭观荣同志与其他地下党员一道正积极发动当地农民、学生,进行筹粮、护桥、护路、护校,做好了迎接解放的工作。五月间,黄龙桥恶霸地主莫兰卿的孙子莫骄将他们的活动情况向伪湘潭县教育局告密了。彭认为这是莫骄想当天台完小校长,经此要挟。经与地下党同志研究并请示上级,决定辞职,经麻痹敌人,趁辞职之机,他将天台完小的财产一钉一木登记得清清楚楚。我问彭为什么要这样做,彭说:“让莫骄去保管,解放后接收时照数清点,少了一件都以莫骄破坏学校论罪。”
彭辞去校长职后,全力投入迎接解放的工作。他到农村调查地主、富农存粮数,以及私藏0情况。一九四九年七月下旬,湘潭县委派交通员来到天台,决定,由彭负责筹粮支前。当时我生下第二个小孩子才七天,他和我油印(用一块棕壳作印刷子,土红为油墨)粮食登记册,印完后,正要吃晚饭。这时屋处传来枪声,彭外出走了一圈,回来说:“国民党军队在溃逃,这里最多半个月就解放了。”吃完晚饭,他为了一个党兄结婚去道个喜,走了一趟,立刻回家清理收藏好的文件,又将调查得来的粮食分布情况登记入册藏好。这时已以午夜了,突然外面有人在窗口边问:“彭校长在不在家?”我枪先问:“是谁?”来人说:“远方有个朋友要找彭校长。”彭听后以为地下党有人来,正整备去开门,又迟疑了一阵。“砰”的一声,门被踢开,十二个便衣特务胸前挂着IIC铜牌(白崇禧鲁道元部队)的彪形大汉,冲进房来,其中一个用手枪对准彭问:“你是不是彭观荣?”彭没答。其他特务将彭-在床柱上,用铁棍猛抽猛打,彭头上的汗珠如雨一般地落下来。特务们翻箱倒柜,一个特务拿来一块钢板和几张腊纸问彭:“这是干什么的?”彭回答:“为学生刻写教材用的。”特务更火了,又一阵用铁棍猛力抽打,彭象铁柱般屹立着,动也不动。一个特务从相片堆中找出了一张杨嗣的照片问:“这是不是杨嗣?”彭接过相片,翻过后面见写的是杨逝一。“便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是杨嗣,是我的同学杨逝一。“另一个特务重重的给彭一记耳光,说:”不交出杨嗣来,就打死你。“这时一个特务从彭的床上拉起了当天来的尹振祥(地下交通员)问:“你来干什么的?”尹回答:“我是学生,来校长家玩的。”特务逼着尹振祥问:“这里来过一些什么人?杨嗣到哪里去了?尹回答:“不知道。”我和妈妈带着刚出生七天的毛毛坐在床上,也被赶下来。特务在床上翻来翻去,我妈生气的问:“你们这是干什么?深更半夜的来这里又找人又翻东西!”我也气愤地说:“你们为什么要打人!”特务说:“这里是共产党的窝子,这交出杨来,就把人带走。”我和彭心里是明白的,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因为前几天杨嗣确实到过黄龙桥,被恶霸何再庚看到了,何问彭:“杨嗣是不是共产党员?”彭回答:“不知道。”何又问彭:“杨嗣这次来干什么?“彭回答:”找下个学期的工作,不知道学校还要不要他教书?“何又说:“杨平日的言谈,好像共产党员。”彭说:“他是教时事、地理课的,当然要讲一些事情。”想到这里,我心里干着急,可是没有什么办法。
经过几番搜索,没找到杨嗣和其他东西,特务们正打算将彭带走,我说:“他没犯罪,你们打他带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彭听后,用目光告诉我:“不能跟着去。”一个特务吼叫一声:“把人带走!”在乱哄哄中彭和尹被捆走了。家里弄得狼藉不堪。彭父母兄妹哭着问我:“怎么一回事?”我没有经过这一场面,只记得彭观荣同志说过:“被敌人抓住了,什么也不要说,准备牺牲就是。”我亲眼看到彭观荣同志这样做了,他坚贞不屈的精神,使我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对彭的父母,我没有直说,只安慰他们:“人带走了哭也没用,了解一下关在那里,想办法营救。”
彭为、尹被捕后,带到了伪乡公所,残暴和敌人为了进一步搜捕地下党同志,对彭观荣同志施加了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吊半边猪,压老虎凳。彭的十个指头压碎了,腿吊断了。昏过去,又弄醒过来,硬逼交出共产党员名单和行动计划。彭早以视死如归,宁愿牺牲自己也不出卖组织和同志。他受尽了折磨,没有人从他口中得到一言片语,表现了共产党人的钢铁意志。第二天清早彭拖着吊断的腿,步履艰难地和尹振祥一道被押送朱亭,行至福祖桥,他们分路了。彭的手脚被吊断压碎,痛苦难忍,但仍精神抖擞,他知道胜利在望了,自己所干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解放全中国,一个人倒下去,千百人一定要小起来。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昂首挺胸,走完了二十里路程,到达朱亭镇彭被关押在一间猪栏里,这里又黑、又脏、又臭,蚊子、苍蝇成群袭来。白天他拒绝医治,整天默默无语。朱亭镇上层反动人物召见彭,劝彭进食,诱彭交出共产党员名单,都没有得逞。敌人为了杀害另一个地下交通员张长发同志,提彭和张对审。敌人狡猾地告诉彭:“张长发已承认认抒,你一定认识张。”彭见到张后,内心感到惊异,但又不动声色。彭说:“我是天台完小校长,学生家长认识我的多,可是我不一定每个家长都认识,这位家长我就不认识。”敌人没有从彭口中得到丝毫线索。
株洲解放了,大军直向衡山进发。白崇禧匪军狼狈逃窜,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在他们自己逃命的时刻,也不放过杀害彭观荣同志,彭知道敌人要下毒手了,为了表达他希望我们继续参加革命和抚养好孩子的心愿,临终前,在被关押的房子里面的墙壁上,撕下一块手掌大的白纸,向房东娭母也要了一支再寸长的断头笔,写下了隐约可见的“学明系时代女子,他日好自为之(我体会是革命工作),百钢、难难(刚生下不久的儿子)愿抚养成长……。”的遗嘱,要求房东娭母转给我。正是朱亭解放的那天(8月7日或810日)早晨,彭观荣同志的满腔热血就撒在朱亭的徐家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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